這是一個老司機的故事。

老李剛學會開車的時候,還是一個20出頭的小伙,每當搖下車窗,能看到村里人羨慕的目光。如今,他手握方向盤已經30多年,開了一輩子大貨車,老李見證了整個貨運行業的變遷,行業也見證了他的老去。

曾經沖進火海救人,卻拒絕當一個英雄

老李今年52歲,江蘇連云港人,是一名專職的大型貨車司機。在21歲的那年,老李學會了開車,最讓他自豪的是,他是村里第一個會開車的人。剛學會開車那年,老李把廠里老板的吉普車開回村里,引來了十里八村的人來圍觀,老李一時間成為了“名人”,當時的他得志意滿,選擇了大貨車司機的行業。

和很多開貨車的人一樣,老李也是奔著“掙大錢”目標去的,老李和家里親戚朋友湊錢買了一輛大貨車,開始自己聯系貨源,穿梭在全國各地。按照老李的話說,這一輩子也不會干別的,只學會了開車。

貨車司機老李

有人說,貨車司機是在司機工種里可以算得上是最不好干的,因為風險大收入低,選擇干貨車的人,多半只是為了謀個生計,養家糊口。《2021年貨車司機從業狀況調查報告》顯示,貨車司機的文化水平以初中及以下為主,占比為67.7%,農村戶籍的貨車司機占比為84.6%。

數據來源: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《2021年貨車司機從業狀況調查報告》

老李就是典型的農村人,初中文憑。但他當年學會開車的時候,馬路上的車還不是很多,貨車還是一個令人羨慕的職業,當時的情況是,貨源多、需求多,車少。“那個時候和現在不一樣,90年代初的時候,路上平時根本都看不到幾輛車啊”,老李陷入了回憶當中。

老李給家人“自拍”報平安

老李從20出頭就開著貨車穿梭在大疆南北,這些年一直與家人聚少離多,經歷最多的,反而是那些和陌生人之間的故事。他還記得,他第一年在路上因為補車胎,就長了個“教訓”。

“自己開車出去,誰也依靠不了,什么事都只能自己解決”。老李剛跑車的第一年,有一次路上車胎壞了,看到路邊剛好有人補胎,旁邊還有小吃攤,于是老李下車找人補胎,順便坐下來吃碗餛飩,老李坐下邊吃邊問:“補個胎多少錢?”補胎的人說,一個洞3塊。老李心想價格也不貴,于是邊吃飯邊等著補胎,沒想到這時候修理工卻告訴他:“老板,你的車洞太多了,沒法補了”。老李走過去一看,才看到有些洞明明是新扎的。他這時才明白,原來,自己是被宰了。盡管如此,老李信奉一個道理,“好人有好報,吃虧是福”。

老李貨車拉的建材

不僅是這么想,老李也是這么做的,30年的職業生涯,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個夜晚。

那是在老李運貨到安徽的路上發生的事情。晚上十點鐘左右的時候,正小心駕車行駛的老李看到,前方突然亮起了火光,原來是對面橋頭的一輛貨車翻了。“我眼看著那個車翻了,后面拉的東西好像還是一車酒,瞬間就燒著了”。面對如此危險的一幕,他來不及反應,抓了車上的一床被子,直接跳下車,沖進了火海。

老李跑到貨車旁邊,整個車體已經被火光包圍,有一個人有小半邊身子露在車窗外,他用被子裹住那個人,拼命的把他從車里一點一點拉了出來,撲滅他身上的火。

等到消防車、救護車來了,老李趕緊和醫務人員把救出來的那個人抬上車,又幫忙一直收拾路面直到天亮。后來老李打聽到這個人經過搶救活了下來,這才放下心來。老李沒有留下自己的任何聯系方式,也不需要回報,“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,但行好事,莫問前程”。

“見證了貨運行業30年變遷,我也老了”

《中國卡車司機調查報告No.1》顯示,中國登記在冊的貨車司機越有3000萬,1700萬臺貨車。但在老李剛開車那時候,貨運行業卻不是今天的繁榮景象,中國不僅沒有那么多的貨車司機,甚至沒有那么多的手機。

“九幾年的時候,不僅開車的人少,關鍵是路也少”,老李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日子,雖然現在都說貨運難干,但和當時相比,仍然是有很大的進步。

貨車司機老李在公司前

官方資料顯示,1988年,中國大陸第一條高速公路滬嘉高速公路在上海誕生,自此拉開了上海乃至中國高速公路建設的大幕。所以老李剛跑車那會是90年代,還有很多山地土路,不僅路不好走,信息也很閉塞。

“那時候很多高速路都沒通,只能對著地圖跑,有的時候走山路,有的時候碰見施工或者泥石流,或者其他自然災害都會把路堵死,甚至有的時候,你自己繞路走,開著開著才發現是一條死路,這時候你要趕緊找公用電話聯系,不然很可能耽誤了工廠用料,對方也不知道你在哪”,老李說,那時候的貨運才是真的難跑,那時候的貨運司機面臨的考驗更大。

在公路上的這30年,老李見證了行業的變化。“國家這些年修了很多高速,有很多加油站,通訊也發達,有什么事只要打開手機就能解決了”。老李覺得,如今的貨運行業要比以前容易多了。

“過去的時候,司機只會開車,不會修車是不行的,現在要是車壞了,只要打個電話就有人來給你修,想找加油站,我用團油App搜一下,就能看到附近哪有優惠的油站,不用操那么多心了”,老李說。

“過去哪有什么App,你去不熟悉的地方拉貨,半年才來一次,想找個加油站都是問題,現在加油也方便了,還能有優惠”,老李說,很感謝互聯網給貨運帶來的方便。

隨著年紀越來越大,老李開始加入一些物流、貨運公司,現在他在杭州的一家公司開車,跑車的路線也從長途變成了江蘇境內。 最近杭州有臺風天氣,老板怕宿舍不安全,給司機們租住了酒店。“好的駕駛員也需要一個好老板。我們老板最開始是賣菜的,也是一步一步做起來的,很體諒我們司機”,老李說。

現在的老李仍舊每天早出晚歸,但臉上卻常掛著的笑容。“我女兒快結婚了,我再過幾年就可以退休了,我可以在家帶帶外孫,享清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