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N.GAME網易游戲開發者峰會于「4月18日-4月21日」舉辦，本屆峰會圍繞全新主題“未來已來 The Future Is Now”，共設置創意趨勢場、技術驅動場、藝術打磨場以及價值探索場四個場次，邀請了20位海內外重磅嘉賓共享行業研發經驗、前沿研究成果和未來發展趨勢。
今天的干貨來自創意趨勢場的嘉賓Filip Coulianos，他是Keepsake Games的創始人，也是《雙人成行》的主策劃。
以下是嘉賓分享實錄：（有部分刪減與調整）
大家好，我叫Filip Coulianos，來自瑞典斯德哥爾摩一家名為Keepsake Games的工作室。這個工作室是和幾位老朋友新創建的，目前我們正在開發一款全新的科幻合作冒險游戲，它值得期待，但并非今天我們要談的內容。
今天要談的是我開發《雙人成行》的經歷，我將從策劃的角度，介紹我和設計團隊是如何協作，并落地這些五花八門的玩法和機制。
首先，我會介紹《雙人成行》的誕生背景，然后是一些制作過程中的技術分享，最后，我會結合設計案例，介紹一些游戲里的創作過程。
那么先從頭講起。大約在8年前，Hazelight工作室，也就是《雙人成行》的開發者在瑞典斯德哥爾摩成立了。那時候我們在制作的一款游戲名為《逃出生天》，也是款雙人合作游戲。
《逃出生天》的特殊之處在于需要多個玩家配合才能通關。游戲發售后，這也受到了玩家的喜愛。也正是玩家們的欣賞才讓這款游戲脫穎而出。所以《雙人成行》沿用了多人合作這一點。
開發《逃出生天》的過程中其實有很多可以借鑒的點。因為《逃出生天》是款多人游戲，必須要和朋友一起玩，我們還支持了網絡合作模式，這在技術上是比較大的挑戰，《雙人成行》亦是如此。
并且，這兩款游戲都是分屏顯示，都是線性敘事。前者是關于兩個罪犯逃出監獄并復仇的故事，因為他們要報復把他們關進來的人，所以這是一個非常線性的故事，敘事手法與電影更接近。《雙人成行》也繼承了這種敘事模式，所以兩款游戲都是線性的，從頭到尾講一個故事。
但是《雙人成行》在玩法方面有了更多花樣，你可能沒有意識到，但新玩法的確占了很大比重。我之所以單獨強調這點，是因為從技術角度看《逃出生天》和《雙人成行》有不少相似點。
在《逃出生天》開發收尾階段，程序團隊碰到了比較大的問題，發現他們的速度跟不上開發需求了，因為《逃出生天》玩法類型特別多，有射擊戰斗、有飆車追逐，很多獨特的玩法，但做出來只能被使用一次。
而且設計團隊又在不斷修改需要，經常變更設計方向，這讓程序很難高速工作。所以他們著手開發一些新的東西，他們在虛幻引擎（UE4）里面支持了AngelScript腳本語言，UE4是《逃出生天》和《雙人成行》都在用的引擎。
我們的程序制作了一個插件，這個插件實際就是C++和藍圖編輯器之間的快速腳本層，這樣UE4里就可以寫AngelScript。這就非常有意思了，因為我們就可以用腳本語言進行快速編程。在游戲運行的同時，修改腳本并保存，修改的內容也會立刻出現在屏幕上，反饋十分即時。
這個功能特別棒，且非常可靠。
當然這件事也引起了我和設計團隊的注意，這種腳本語言非常有用。就我個人而言，為了開發獨立游戲，我曾自學了編程。但我覺得AngelScript腳本不僅對程序員有用，也對設計師有用，可以幫我們制作玩法原型。
我感覺團隊里應該有一半的人都對這個腳本很感興趣，至少我是打算用一下的。
所以在開發《雙人成行》的前期，程序同事會給我們科普腳本編程基礎，教會我們如何編程，如何使用這個神奇的工具。所以AngelScript很早就融入了我們原型階段的流程。
開發《雙人成行》的早期，設計還沒成型、我們也不知道游戲會長什么樣子，那時候我們會坐下來，嘗試各種玩法，并不太在意可行性，而是專注于這個合作玩法是否有趣。
然后，我們會用AngelScript把想法寫出來，作為鍛煉自己使用工具的實踐，通過塑造各種玩法，嘗試表達各種理念，我們開始理解游戲的趣味，游戲的故事也這樣逐漸成型了。
這時候我們意識到，那些腳本系統原型讓設計師可以全程參與玩法的開發。
通常情況下，設計師最多做個小原型，然后交給程序開發剩下部分。這樣交接流程無法避免，但現在我們可以不用這樣了，這是個巨大的轉折。因為這意味著想出這個創意的人，可以從想法到落地，全程參與。
還有一個重要利好，就是負責玩法的程序同事和負責關卡的設計同事，用上了同一套工具。這種變化也很不錯，我們是關卡設計團隊。但現在，我們可以一邊編程一邊設計了。設計師、程序職業的界限變得模糊了。大家都變成了負責創意的人，邊構思邊實現。
我認為這是一種很棒的變化。因為通常大家都有具體的頭銜，然后會圍繞某種邊界展開工作，
比如我是動畫師，就不考慮非動畫的事情。當這種考慮范圍變得模糊之后，大家都會去思考用戶體驗。所以我認為這種變化是非常有益。
那我們工作流程變成什么樣了呢？這里用一個案例，從頭到尾復盤我們們的創作流程。
首先游戲的故事背景。我們會做一個框架背景，為整個游戲提供信息。這時候我們的重點在于故事劇情，而不那么關注具體玩法和關卡設計，主要講的是背景設定和故事。
故事通常被分成幾個章節，這里我們來看其中一個案例「羅斯的房間 · 恐龍樂園」。根據游戲進度，這個時候的玩家，或者說游戲里的角色，還沒和好如初，而且還沒適應這個身體被縮小的奇妙世界。
所以我們在游戲前期的思路就是，保持關卡不變，但加入新玩法，讓玩家習慣操作，同時新增一些別的內容。
那參考故事背景的設定，我們知道羅斯的房間是一個玩具屋，那玩具屋會有什么好玩的？
我們就想了各種主題，然后想到了玩具恐龍。這是個很常見的玩具，大家都很喜歡。然后我們就圍繞恐龍進行頭腦風暴，我記得提到特別多的就是長脖子雷龍。
而且，從敘事的角度看，我們已經設定了一輛玩具火車穿過房間，而玩家將會乘著火車通過關卡，此時火車軌道會被各種東西擋住，移除阻礙才能繼續前進。
我們就想，能不能用這頭長頸恐龍，讓它清理軌道、移除碎片？
然后還有一個關鍵點，這對多人合作游戲非常重要，就是如果某個玩家擁有特殊能力，那另一個也需要有參與感。具體到游戲，這里一人控制了長頸龍，那另一個玩家也需要事情做。
然后我們就想到了，能不能再搞一只小恐龍，讓它橫沖直撞，把東西頂起來、翻轉過來，這樣兩個玩家就都有事情可以做。
當然這個階段還只是隨便構思，但接下來我們會立即開始制作原型。我會和一名程序員坐下來，分工合作。我制作其中一個恐龍，他做另一個，就這樣，只需要兩個人。
《雙人成行》還有一個特點，就是幾乎每個關卡都有獨特的玩法。我們必須限制每個模塊所花費的時間，得嚴格排期。因為當你從零開始制作玩法的時候，很容易花上好幾周的時間，探索這個長頸恐龍到底能做什么。但我們必須確保時間花在刀刃上，沒時間試錯。
所以每周都有排期，這周要完成些什么。實際上制作整個場景，也只花了我們幾周的時間，下一步就是開始落地。
而考慮到時間限制，我們意識到要大幅限制開發范圍，必須讓功能足夠簡單。如果長頸恐龍可以隨意走動，隨意把東西挪到別處，那將是巨大的技術挑戰。
所以我們決定說，行吧，物體只能2D平面移動，這樣開發量就變得可控了。而對玩家而言，畫面可讀性會更好，操作也更容易了。
確定這些簡化內容后，我們開始評估另一只頂翻物體的小恐龍。我們意識到，讓這只恐龍到處走動也會構成問題，所以也進行了限制，讓這只恐龍只能在2D平面上移動。
這時候，我們已經有一些技術實現的想法了。下一個難點是開發時間真的太少了。我們甚至沒時間給小恐龍加一個跳躍之類的技能，它只能在軌道上面來回移動。
而且用頭撞的動作也比較難做。所以我們決定替換成地面沖撞，砸地面的時候障礙物會被頂飛。那終于開始有點進展了。
這時候一個星期過去了，我們在編程過程中把各種模塊組裝起來，得到了一個粗略的關卡，可以用來測試了。我們還意識到，需要一些錦上添花的元素為合作玩法做一些額外改進，讓兩頭恐龍感覺是互補的關系。大恐龍可以挪走物體，幫助小恐龍推進。
于是我們增添了一些亮點設計，讓大恐龍可以抓住某些物體，防止它們被頂飛。這樣，我作為設計師就能加入一些有趣的解密元素，因為大恐龍可以控制障礙物狀態，就需要和小恐龍配合，也就需要玩家之間溝通。
完善這些設計之后，整個創意看起來就不錯了。我們就開始實現這一切，制作這個小型場景，把關卡和我們搞出來的玩法拼起來。
從設計師的角度來看，后續就是一些標準套路了。首先從教學開始，讓玩家操作第一只恐龍，幫助另一個玩家獲得第二只恐龍。第二只恐龍就負責撞擊地面的動作。等玩家學會這些之后，再一步一步增加難度。
當這些場景都做出來了，然后玩法感覺不錯了，我們覺得沒問題了，就會開始玩家測試。邀請一些工作室以外的人來試玩，然后觀察他們對關卡的反應。
我們重點關注的是，他們是否理解我們設計的流程、是否理解玩法。通過試玩，我們會發現一些需要補充引導的地方。比如鏡頭要偏移一點兒、屏幕上要加點提示、顯示按鈕對應的操作之類的，但總的來說，關卡的感覺不錯。
在前期，我們更關心玩家是否理解玩法，而不是更關注玩家是否會覺得游戲有趣。當玩家能夠理解玩法了，我們會繼續思考故事設定：玩家怎么到達這個關卡、過場動畫等等這些沿途會發生的事件。以豐富玩法，讓玩法融入到整個故事當中。
縱觀整個過程，有幾件事我特別欣慰，覺得特別好。
首先是：我和程序坐在一起工作，我們用著相同的工具，效率得到大幅提升。另一件事就是，從最初的想法到最后的成品，我能全程保持掌控，這也是巨大的利好。
當然，一些具體的系統需要交給程序來做，因為邏輯比較復雜，但我覺得新的流程很棒，我們之前提到的工具允許設計師全程參與。
你可能會想，這算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吧？你一個關卡設計師，本來只負責關卡，然后突然給了你這么多其他的職責，除了關卡設計，還有玩法、編程等等，這不是有風險嗎？我也承認確實有。但是像這種游戲，本來就需要打破常規，才能成功制作出來。
我有一個信條是：如果你每天去健身房都只練相同的重量，你就無法發揮全部潛力。所以我認為這個流程里比較好的一點，就是讓每個人都稍微離開了舒適區，讓大家發揮更多潛力。
而我作為一個領導者也是如此，看到團隊全身心投入工作，大家都在過程中獲得了成長。大家都把工作當成自己的事情，努力提升自己，也獲得了很多實際上手的經驗。
最后還有我剛才提到的簡化玩法的問題，通過限制范圍和簡化功能，這也有兩方面的好處——首先是開發時間，我們沒有很多時間給每個玩法。還有一個好處很少有人提到，就是玩法變簡單之后，溝通起來也更容易了。如果只需要按一個按鈕，教會玩家也變得容易了，所以這也是很好的疊加作用。
我就說到這里，感謝你的聆聽。
Q&A整理
問題1：你如何評估一個關卡的難度？
對難度的評估更多依賴玩家的反饋與建議，當然會從統計學的角度出發。
舉個例子，如果是一款已經上線的游戲，有成千上萬的玩家，或者只是邀請一小部分人做定性測試，此時你坐在測試對象后面，觀察他們的所作所為。
當然有一點很重要，你得確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，是簡單還是困難？團隊里對難度的衡量標準是否統一，這樣才會讓難度的評估更容易實現。
當然，也得適當制定一些難度標準，比如在平臺游戲中，玩家跌落平臺就算是失敗。如果我們想要游戲更難一些，就可以設定玩家的每次挑戰最多只能死兩次。這時候就需要團隊協商確定一個標準參數，之后的執行評估就會非常簡單了。因為你只需要觀察玩家的反應，如果他在某個關卡不斷失敗，你就得思考是不是關卡太難了，還是說只有這個玩家覺得難。之后你還得思考，這個玩家是否能夠代表你的目標受眾。
其中有一些不同的步驟，比如解謎關卡。在這種智力解謎的游戲中，你需要考慮玩家被難倒的情況，這時候游戲能夠給到玩家最多的思考時間是多長？如果太久了就是太難了。
所以總結一下，首先制定一個團隊內都能接受的難度標準，然后讓玩家測試，看難度是否符合預期，然后不斷調增，使游戲更貼近你的預期。
問題2：你覺得多人合作的關鍵點是什么？
當然就是“合作”或者“協作”。
這對玩家的游戲體驗十分重要，作為設計游戲的人，你得在游戲中給予玩家合作的能力和空間，或者說給玩家某些需要搭配使用的工具，比如錘子和釘子，你放好釘子，我才能把釘子釘下去，這就是非常常見的協作內容。
但游戲中非常需要鼓勵，有時甚至迫使玩家合作完成任務，當然還有進階的設計，就是加入一些需要把握時機的操作，比如你不能把釘子放好，然后十分鐘再回來釘釘子。你得確保玩家同時進行手頭的工作，讓他們溝通如何才能把釘子敲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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